我猜想,这个茶房在他那个教堂执事席里待了总有四十年了,因而不能再继续谈论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话题了。他问我晚饭要吃点什么。
我觉得自己又回到英国了,而且实在为特雷德尔感到丧气。看来他似乎已经没有希望了。我轻声柔气地点了一块鱼和一份牛排,然后站在火炉前,沉思默想着特雷德尔默默无闻的处境。
我眼看着茶房头子离去,心里不禁想,能渐渐开出特雷德尔这样一朵花的花园,是个费尽心力、历尽艰辛才能发迹的地方。这儿有着那么一种墨守成规、顽固不化、一成不变、庄严肃穆、老成持重的气氛。我看了看整个房间,觉得它地上铺的沙子,毫无疑问,跟那个茶房头子还是孩子时的铺法,是完全一样的——如果他曾是一个孩子的话,不过看起来像是不可能的;我看了看那些闪闪发亮的桌子,从那老红木一平如镜的深处,我看到了反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;还有那些油灯,灯芯修剪得整整齐齐,灯台擦得一尘不染;舒适的绿色帷幔,由纯铜的杆子支着,严严实实地围着间间厢座;两座烧煤的大壁炉,烧得通红明亮;那一排排高大的注酒瓶,好像能让你感觉出那底下有着大桶大桶昂贵的陈年葡萄酒;看了这些以后,我深深感到,不管是英格兰还是它的法律界,确实都很难用强袭攻取的。我上楼到自己的卧室,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;这套装有护墙板的老式房间,空旷宽敞(我记得它就在通往法学院的拱道上面),四柱床的宽大庄重,五斗柜的严肃无畏,这一切仿佛全都联合一致,向特雷德尔的命运,或向任何他那样敢作敢为的青年,严厉地皱起眉头。我又走下楼来吃晚饭。就连吃饭的从容不迫,这地方的肃静有序——由于法庭的暑期休庭还没过去,这儿没有客人——都明白地显示出特雷德尔的胆大妄为,表明在今后的二十年内,他的生活希望极为渺茫。